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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馬安多

裝備佬楊肖終於開了一個微信公众號 (WeChat ID: gearguy_com),紀錄他多年的山野經歷、遊記、趣事。因為香港山友少用微信,所以在此會有一個專欄是轉發其文章同時也有更好的排版,令更多山友受益看到其文章,不定期更新。簡短的文章、敦厚溫和的文字,把山野描寫得如此動人和有趣,十分推薦大家閱讀。


甘孜州理塘縣號稱驃騎之鄉,盛產良馬,更有騎術精湛、剛健冷峻的康巴漢子。看了我發的視頻之後,理塘牧區的藏族朋友慧眼識奇駿,發微信問我:那匹黑馬是哪裡的馬?

這是我們的老朋友、「長征牛仔」李完彬的馬。

老李無馬,如鳥失翼。走長征路的幾年間,他先後買過好幾匹馬,其中他最喜歡的也是最高大的,就是這匹名叫「安多」的黑馬。

安多是一匹難得的河曲良馬,老家在阿壩州紅原縣。河曲馬輓乘兼用,體質結實而略顯粗糙;適應高海拔氣候,夏秋上膘快、冬春掉膘慢,能持久耐勞。主產區在甘肅瑪曲和四川的若爾蓋、紅原,是中國土產名馬之一。老李買它的時候,還是從未上過鞍子的「野」馬,是老李自個兒馴服、調教出來的。

(有了安多這樣的高頭大馬,裝備佬可以扮酷「岷山響馬」了)

這些年瞭解過一些騾馬經,才知道象安多這樣通體漆黑、腦門上有白章的馬有名堂,叫做「黑夜一盞燈」,算是寶馬良駒中的一款。老李當年才花了3600元,真是太值了! 他說曾經買過五萬塊錢、中看不中用的退役軍馬,雖然差不多同樣高大,但是忒難伺候又不好騎,比起安多,差一帽子遠。

裝備佬試騎過安多好多次,果然是馬大力不虧!  奔跑起來迅如疾風,而且駕馭自如,輕輕一㩐就轉彎,稍一收繮就止步。身形高大馬力澎湃卻不欺負主人,相當地靈巧聽話!步法也穩、不起浪。不象我們的馱馬康巴,騎上去的話,動不動就尥蹶子摔人。

(長征牛仔老李和「馬主席」)

在當年新長征2 徒步接近尾聲的時候,我們途徑甘肅省通渭縣的一個小鎮。我先借用老李的黑馬,輕騎奔馳,去鎮子上安排住宿。老李牽著馱輜重的康巴,和愛德一起徒步隨後。

下到一條黃土山谷,越行越窄,遂下馬行走。出發得匆忙未帶對講機、頭燈和保暖衣物,意外偏巧就在無備時發生!

谷底是一片泥沼,但表面附著乾土和青草,黃昏中看不清楚迷惑的表象,我就撲哧一下子陷了進去!黏黏的淤泥把我往下吸,越掙扎越糟糕,眼見快要淹沒到大腿根兒了,我頭皮發麻呼吸急促;正此危急時,身後的安多突然噴著恐懼的響鼻兒,終身一躍也陷入了泥潭!

它立刻四蹄深陷,動彈不得,馬肚子貼進了泥巴里才不再下陷而是慢慢傾倒、嘶鳴!

好在安多就陷在我旁邊。我俯身趴在馬背上,摁住馬背,卯足力氣將兩只被吸住的腿(幸好鞋帶系得緊)慢慢從泥巴里抽出來,然後踩在馬脖子上使勁兒往前平撲出去,脫離泥潭。驚魂甫定之後,老李他們才走過來。

目睹此景,老李嘴上說沒事兒沒事兒,可是心疼得都快落淚了。我們趕緊去最近的村子叫人來救馬。老鄉們說那條溝裡時常會陷住牲口,扛著鐵鍬、木板、繩索來到泥沼邊上。他們先是踩在木板上,在馬的側面挖出一個大坑再鋪上木板,然後用繩子兜住馬的四腳,一起用力讓安多往身邊的坑里側滾翻。滾過來之後再用鞭子用力一抽馬屁股,安多騰地一下子就四蹄站立在了木板上。老鄉們再往它的前方鋪排木板,這邊廂康巴也奮力牽引,就這樣「專業」而利索地完成救援。

次日,我和老李廢了好半天勁兒,才把安多一身的泥巴清洗乾淨。與其說我們救了安多,倒不如說是安多救了我。若非借力馬背、逃脫泥潭,恐怕小命兒早已歸位。

也不知安多又陪著老李走了多少公里的長征路,只知道後來在甘南州迭部縣的深山裡牧養時,被夜間的狼群活吃了。

老李聞聽此訊,從吉林延邊老家趕過去,一個錚錚硬漢子痛哭得稀裡嘩啦的。他和藏族朋友索南加措一起,收斂了愛馬的遺骨,「裝藏」(喇嘛教的一種宗教儀軌)在當地寺廟的轉經筒里,以此超度他的長征夥伴兒 —— 黑馬安多。